上半場

妳還記得小時候嗎？

那時班上只要有同學生日就會帶乖乖桶到班上請大家吃，大家都在比誰的糖果比較好吃啊，誰的乖乖桶比較大桶。大家對著生日的那個小孩說一聲「生日快樂！」就可以有糖果吃，或者是老師把壽星叫到台上，大家一起唱完生日快樂歌後，他或她就把糖果發給大家。我記得有一次吃到的不是乖乖桶糖果，有一個同學帶來了她爸媽去日本旅遊買的餅乾，是巧克力口味的，餅乾上有很美麗的花紋，好像還灑了白白的糖粉，美味極了，吃完了還想再吃，但是一人只有一個。雖然那個同學好像還有，但因為我跟她不太熟，所以只好作罷。

我小時候要過生日前也吵著要買乖乖桶，聽到是要分給同學的，媽媽爸爸馬上說好。

我拿著乖乖桶到班上很神氣的說:

 「今天我生日！」

但因為老師不在，沒人帶領我的好同學們幫我唱生日快樂歌，同學們爭相對我說聲「生日快樂！」後，就把小手伸到我的乖乖桶裡，拿走了五顏六色的糖果。有的同學甚至只大叫了幾聲模糊的話就拿了糖果走了，有的同學說了聲「喂！我用青蘋果跟你換葡萄的！」或是「我可以再拿一顆嗎？」，有些不熟的同學則坐在位子上看書。

上課鐘響，老師進來了，大家匆匆忙忙回到位子上坐好。我打開乖乖桶，裡面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了，我挑了個紅色的糖果，撕開包裝，偷偷放進嘴巴裡。

那個時候，坐在我位子旁邊的妳對著我說:「祝你生日快樂啊！」我說了謝謝，把手伸進桶子裡，拿了顆糖果要給妳。

妳卻搖搖頭，對著我說沒關係。「我只是想祝你生日快樂而已。」然後拿了張卡片給我。

我嘴裡含著糖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，只好點點頭，接過卡片。

「哼哼！」這是嘴巴閉著的謝謝。

那張卡片上寫的內容我已經忘記了，我只記得包裝是淡淡的鵝黃色。

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卡片。

在更大一點時，大家會開始在生日的時候送卡片了，但是大家都在比來比去的，像是「喂！妳送多少錢的卡片啊？ 蛤，才這樣喔！」，或是「你看這個卡片，是立體的喔！」。大家都在比自己的卡片貴不貴，或是收到的卡片酷不酷。那時我們已經不同班了，卻還是收到你的卡片。請原諒我記性不好，我又再次忘記內容了，但是我記得卡片的樣子，是白色的，上面畫著一棟房子，簡簡單單的，卻很有質感。我想要說謝謝妳，但是妳堅持我不要在妳面前打開卡片，所以當然無法對妳說。

到後來已經成一種習慣了，大家生日或是節日時都會互送卡片，好像這是一種友情的象徵什麼的，是沒錯啦，但也只是象徵罷了，是沒辦法代表友情的。

我那時的確是這麼想的。而手裡拿著一疊厚厚的卡片，不知道我所擁有的友情是不是就這麼多。仔細想想發現自己實在令人感到噁心，竟然用卡片來評量友情，未免也太廉價。

更後來時，大家開始送禮物了。送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看的玩的，漸漸的，沒什麼人在寫卡片了。頂多就是在禮物包裝上寫了幾句話，或是署名而已。

妳還是送給我卡片。

我把每個人的卡片都留起來了，當然包括妳的。卡片我都留著，卻不太敢打開看。那些令我害怕打開再看的因素都是些羞恥的理由，可以說是近鄉情怯嗎？應該不是這麼用的。

我覺得很感激，妳一定不知道有多感激，不，說不定妳知道。

更後來的後來，大家都在臉書上留訊息了。大家已經不再寫卡片了。

卡片就像手寫信件，和一些被時代和科技所淘汰的老舊產品一樣，漸漸地式微了。

大家在臉書上爭相的留言，但有多少朋友又是你可以不靠臉書的提醒就記起他的生日的呢？

大部分的我都記不得，有些就算被這個冷冰冰的系統提醒了我也視而不見。

妳覺得呢？

妳今年還會寫卡片嗎？